第九十八章 男从楚辞,女从诗经

    第九十八章 男从楚辞,女从诗经 (第3/3页)

,眼底那种沧桑叫他难以形容。

    这些时日以来,他曾在府郁郁寡欢,想来圣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毕竟,是曾经那般疼爱自己的父亲。

    “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恭恭敬敬,直身跪下,一个头磕到地。

    圣上迟疑了片刻,“坐吧。李照人”

    屏风后脚步声细碎传来,李照人捧着一盏热茶上来,笑道:“殿下请用。奴才知道您最喜欢滚烫的茶了,和咱们圣上一模一样。”

    一句话牵动了父子二人的心思,各自愁肠百结。

    “多嘴。”

    圣上佯嗔了一句。

    李照人也知道圣上并非真的怪罪,只笑了笑,默默地退了出去。

    “玦儿,你长进了。”

    轩辕玦会意到他所指之事,“践踏市井摊贩的摊子,原就是儿臣的不是,不过是将功补过,算不得长进。”

    圣上摇了摇头,捧起热茶啜了一口。

    “朕不是说这件事。”

    他所说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轩辕玦的种种所作所为。

    比起从前来,他学会了收敛锋芒,不再恣意纵情给人留下话柄;

    他学会了保护自己,不再像从前那般骄傲自负,以为厄运永远不会到他头上;

    他学会了用心,学会了用计。

    他就像作茧自缚的一只春蚕,终于在一场惊雷之后,蜕变化蝶

    这才是天家皇子,该有的风范。

    若他就此一蹶不振,那就枉为皇子,枉为他看重的儿子了。

    圣上忽地话锋一转。

    “你要知道,父皇是保护不了你一辈子的。有些事情,不要觉得父皇疼爱你、信你,就可以。”

    轩辕玦捧茶的手一滞,细思他话中之意。

    他的意思是

    “父皇,那件事,其实你是信儿臣的,是吗”

    当初御前对质的时候,他说过自己并非酒后乱性,而是遭人下药陷害。

    没有人信他,一贯疼爱他的父皇不信,母妃也不许他争辩

    他到如今才明白,原来他们并非不信

    而是此事的关键,根本不在他们信不信。

    “父皇从小看你到大,你骄傲到从不屑于撒谎,难道朕不知道”

    他知道,但他要让轩辕玦自己解决此事。

    轩辕玦恍然大悟。

    那段时日里,与其说他是为失宠于圣上而失落,倒不如说是为失去父亲的信任而失落。

    在他的眼中,圣上先是父亲,而后才是君王。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那份久违的亲昵之感又回来了。

    “做了父亲的人,果然就懂得审时度势了。”

    圣上揶揄他,难得发出轻松的笑声,在殿外值守的李照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精明的双眼中,透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儿臣正是为了他们来的,倒把正事忘了。”

    气氛融洽,他也不藏着掖着,就像从前那般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父皇,儿臣想替云旗兄妹讨个恩典。他两个出身就比旁的孩子弱,怕不好养活,若得父皇金口赐名庇佑就好了。”

    双生胎自然比单胎要难养活,何况沈风斓多灾多难的,能把孩子生下来就不容易了。

    圣上望着窗外那缠绵不断的瑞雪,缓缓点了点头。

    这原是应该的。

    他忽然扭头问轩辕玦,“你方才叫他们什么”

    “沈侧妃给他们起了乳名,男孩叫云旗,女孩叫龙婉。”

    他捻着胡须点头赞道:“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两个名字起得都好,气势磅礴,倒是做大名的好。”

    “沈侧妃也辛苦了,朕也未必能想出更好的了,便下旨为他二人赐名吧。长子轩辕云旗,长女轩辕龙婉。”

    “谢父皇。”

    得了这一道圣旨,日后有些事,就容易多了。

    孩子满月这一日,晋王府未曾大肆宴请,还是有些客人按捺不住地来了。

    “定国公夫人和太师夫人、太师府大奶奶来啦”

    沈风斓闻言一喜,正要起身出门迎接,便见她三人走了进来。

    陶氏与小陈氏携手在前,走在后头的女子微微低着头,仪容姿态皆出自大家,只是看起来略有些羞赧。

    这必是沈风楼新娶的夫人,木阁老的孙女木清华了。

    “风斓有失远迎了,舅母、母亲勿怪。”

    她上前行了一个福礼,小陈氏笑道:“无人时仍旧唤小姨母吧,省得你尴尬。”

    她二人只相差两岁,叫母亲既尴尬又生分了,索性叫小姨母自在。

    沈风斓从善如流,口中应着“是”,心中暗道小陈氏也是个聪明豁达人。

    又禁不住拿眼去看后头的木清华,“这位必是大嫂子了,劳烦大嫂子走一趟,原是该我先去拜见的。”

    木清华抬起头来,看清沈风斓的容貌,一时有些忡愣。

    她早在闺中便听闻,京城双姝之一,便是她未来的小姑沈风斓。

    都道她天纵英才,美貌无双,多少贵胄公子都心悦于她。

    她只道是流言不可信,哪曾想,沈风斓真是个冰雕雪砌的人儿。

    不仅生得倾城绝色,那一双漆黑的大眼,更有一番玲珑剔透的神采。

    “二妹妹客气了,你身子不便,我做嫂子的应当如此。何况,妹妹的贺礼有心了。”

    她虽未能亲自回去,参加沈风楼的大婚之礼,但精心挑选了贺礼让人送回去。

    都是些既名贵,又不失意趣的东西,足见是费了心思。

    众人一面说话一面落座,浣纱她们捧上茶来,又有人去催奶娘把云旗兄妹抱来。

    陶氏在沈风斓身上摸了一把,不悦道:“才出了月子,怎么又瘦成这样了”

    小陈氏嫁进沈府之时,沈风斓有回太师府过,那时陶氏见了她一面。

    那个时候瞧着和未嫁时差不多,身段依然窈窕有致,看着并不像怀有身孕之人。

    原以为是那时月份小,没想到她刚刚出月还是这幅纤瘦模样。

    哪个妇人生产完坐完月子,不是肌肤丰腴大腹便便的

    偏沈风斓这般清瘦。

    陶氏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样一沉,国公府当家夫人的气势就出来了。

    “去请古妈妈来见我,我有话问她。”

    古妈妈出身定国公府,服侍了沈风斓的生母大陈氏一辈子,又不顾年老陪着沈风斓嫁到了晋王府。

    陶氏绝对信任她的忠心,她必得好好问问古妈妈,沈风斓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

    浣纱见陶氏动了真格,悄悄觑了沈风斓一眼,应道:“奴婢这就去请。”

    木清华是晚辈,在长辈发话时不敢插嘴。

    小陈氏辈分虽高,奈何年纪小,也不敢造次。

    一时气氛有些凝重。

    沈风斓扁了扁嘴,凑到陶氏边儿上拉拉她的衣袖。

    “好舅母,怎么就动怒了您看,吓得我的猫儿都不敢打盹了。”

    她纤纤细指一伸,插着梅花的高颈青瓷瓶底下,果然有只懒猫睁大了眼。

    一副熟睡中被惊醒的模样,呆傻得可爱。

    木清华先掌不住,掩了口无声地笑,随后小陈氏也笑了起来。

    “都做娘的人了,还撒娇”

    陶氏嘴里嗔怪,面上却笑出了细纹,仍然是那个宠爱她的二舅母。

    古妈妈从外头急匆匆赶进来,忙向她们三人行礼,“老奴才在大公子和大小姐那里,听闻夫人奶奶们来了,忙着叫奶娘裹好了抱出来。”

    她侧身一躲,身后跟的两个奶娘各自抱着一个襁褓,上前来见礼。

    “起来起来。”

    见着一双龙凤胎,陶氏便把先前的话都忘到爪哇国去了,心里眼里只有这两个小东西。

    小陈氏和木清华都未曾生育过,见了更是心里喜欢,都想抱到怀里逗一逗。

    这是圣上亲自赐名的龙凤胎,带来了瑞雪,谁都想抱一抱沾沾运气。

    沈风斓闲坐着喝茶,看她们三人都抢着抱孩子,不禁打趣道:“本以为我一胎生了两个不少了,没想到还是不够你们抱”

    木清华先红了脸,她毕竟是新媳妇脸皮薄,便推让陶氏和小陈氏抱。

    陶氏先抱起了云旗,那里木清华推让,小陈氏笑了笑,便抱起了龙婉。

    都说婆媳天生的仇敌,看她二人的情状,倒是相处得很融洽。

    也难怪,两人年纪相当,又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淑女,脾性习惯自然相投。

    陶氏细看云旗的眉眼,又不住往沈风斓面上看,“哥儿和斓姐儿,生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长大了必是翩翩佳公子。”

    小陈氏闻言凑上来一看,有些讶异,“婉姐儿和云哥儿是双生胎,倒是两个模样”

    众人把两个孩子凑到一处比对,才发现不对。

    “云哥儿像斓姐儿,倒是婉姐儿像晋王殿下。”

    陶氏年纪最长,经验丰富些,“双生胎多是生得一模一样的,龙凤胎就不同了,生得两个模样也是寻常。”

    话虽这样说,自来怀了双胎的妇人,都很难产下第二胎。

    一胎就生得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力气生第二胎

    多半是稳婆一狠心把孩子拖出来,有时生产的妇人能保住一命,运气不好就只能母子俱亡。

    近几年京中有听闻的双生胎,大概也就吏部侍郎南家,那一对双生姊妹了。

    沈风斓身子纤弱,又多灾多难的,反倒平平安安把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

    想到这里,陶氏感慨道:“多亏是哥儿姐儿龙凤呈祥,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

    沈风斓吃了多少苦,她这个做舅母的是最能体会的。

    她忽而又转头对古妈妈道:“古妈妈,你是我们定国公府的老人儿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句,斓姐儿在晋王府过得好不好”

    古妈妈冷不防叫她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好,晋王殿下自大婚那夜就未曾留宿,静清院的下人都敢编排闲话。

    还有大火焚林,黑衣刺客一掌,不省事的三小姐带来小郡主

    自然算不得好。

    若说不好,天斓居地段极佳,陈设精美,一对龙凤胎平安落地,合府上下恭恭敬敬。

    就连晋王殿下,也温声细语,时常来探望。

    自然算不得不好。

    她略一思忖,笑着回话:“总算是龙凤呈祥,苦尽甘来。”

    这话说得十分委婉,然则众人都听出了深意。

    不论从前沈风斓过的是什么日子,此后她都会母凭子贵,一帆风顺。

    这才是,她身为太师府嫡女该有的生活。

    木清华笑着开口打岔,“那日风楼带我去桐醴院看仙鹤,顺道参观了一番。舅母、婆母,你们觉不觉得,天斓居和桐醴院有些相似”

    木清华去过桐醴院一次,尚未走进,就被院墙上的美人藤吸引住了。

    她当时深深好奇,住在这样一座美若仙境的庭院中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今日到天斓居,这寒冬时节,墙外竟还爬着绿藤,更叫她印象深刻。

    她走近细看才发现那是常青藤,虽不如美人藤花朵娇艳,好在一年四季常青。

    及至进了院中,又发现了许多处相似的地方,譬如梧桐,譬如仙鹤,譬如青石板路

    小陈氏朝四周看了看,忽然眼前一亮,“是了,我说这多宝格熟悉得很,原来是在桐醴院见过,只是这个更大气些。”

    “晋王殿下实在有心了,将天斓居装饰得与桐醴院相似,又比那处更精美些。”

    听闻沈风斓先前所居的是静清院,位置偏僻,就在王府梧桐林的边儿上。

    一夜大火把静清院也烧得住不了人,所以晋王殿下新修了天斓居给她,又加派了许多侍卫防护。

    陶氏细想这一路走来的景致,再看屋子里处处陈设周到,样样器皿美轮美奂

    她握住沈风斓的手,轻声一叹,眼中似有感动的泪意。

    “舅母放心,我好得很呢。”

    沈风斓面上扬起笑容,笑意到达眼底,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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