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一年的约定,我等你
第8章:一年的约定,我等你 (第2/3页)
朝霜凝敝裘……
人在极寒冷疲惫的时候精神松懈,便也忘记了恐惧紧张,袁娇娇和张喜牵着马慢慢的走着,林间小道时宽时窄,幸而就如同众人预计的那样,穿过寒林就是平坦的大道,又是一个半空的庄子,三更时分家家户户没有一点灯火。
只能看到西南方向上一片朦胧的红光,那是远处围城的大军的营帐。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便遇上了一伙同样逃亡的百姓,携儿抱女,有年轻人也有老人,富裕些的架着驴车,有些则自家拖着板车,车上是满堆的包袱家当。
这些人负累太多,就是袁娇娇他们刚刚走过的那个小庄子上的,走了大半夜却只到这里,询问了一番之后,众人都佩服王婶的气量,是她坚持把积蓄的一半拿出来买了这辆马车,在这冬夜里行走,实在是用处太大了。
王婶说:“逃难的人只有半条命,钱财之物说被人抢去就抢去,趁着手里有,怎么便宜怎么来罢,好过便宜了别人。”
当下众人随着逃难的人群又走了一截,直到东方天际发白,朦胧的日光出来,这才都找了个避风的墙根窝下歇息。
中午时分又开始走,路上又遇到了更大的一群逃难者。
原来这些人都是奔着东南方向建州南阳等方向去的,据说附近的难民多奔了那里。
那封地的领主倒也不为难难民,还派专人分发衣物,热粥,并设立了一处庄子专门收容这些逃难的百姓。
只要不被杀被抢,有个地方容身也就满足了,是以今年以来不论因战乱还是天灾而生的流民,多往这里来。
王婶听了之后很放心,感叹说:“咱们去若安下身,就想法给你姨娘送个信,叫她全家也来这里。”
于是大家往南赶的更急。
但路上也遇到了几次巡逻兵,被搜刮去了身上大多数的值钱物,所有的人基本上就剩一身衣服,几块干粮而已。
云泽留给袁娇娇的那一包碎银子,原本就在路上买糕饼,打发偶遇的官兵而花掉了大半,后来有一次也就被几个兵一总得搜了去了。
幸而军中想是还不缺战马,不然那驾车的两匹马也剩不下。
这日又是冒雪前行,好容易绕道绕过一座挡道的大山,才算是看到了围城的大军的后方,离恒州城远了。
一绕到恒州之南,景况便与北面有天壤之别。
首先恒州之南,建州入境之处已经算是南方,呼呼的北风顿时没了,他们踏进建州的第一日,天上还下着蒙蒙的细雨。
当然,天气还是冷的,又湿又寒,也十分的难熬。
甫一入界,入眼的除了他们这样逃难的恒州人,还有些衣饰整齐的商旅,都赶着骡车或者驴车,在大道上缓缓而行,建州地势平坦,城郊阡陌纵横,许多田地里还有碧油油的青苗,不知是什么物种。
路上也能遇到兵,但这里的兵和恒州的不同,没有那么凶神恶煞,也只在有人挡道的时候喝斥几声,并不会拦住车子搜身之类的,众人的心略略放了下来。
把包袱里最后的一点干粮吃了,大家顾不得休息,遇道就走,直往建州城而来。
至于为什么要进城,众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大概是被这一场战乱给吓怕了,都觉得有高大城墙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建州城人烟富集,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不息,贩夫走卒,什么样的人都有,且观众人的面色,都是一派祥和忙碌之气,完全没有北面毗邻战火之地的百姓那种抖索索如同漏网之鱼的神色。
众人亦发觉得应该是来对了地方,张喜和张旺这一路奔波下来,兄弟俩瘦成了猴子,此时都笑嘻嘻的,在离城门不远处下了马车,到地里偷了一兜人家藏的红薯,回来大家找了个避风的所在,烤熟了当了晚饭,这才进城。
到了城门口又被拦住,王叔弯腰从脚趾缝里掏出藏了一路的六个铜板,把六个人买进城去了。
进城之后天已经擦黑了,建州城的街道十分宽大,也是车来车往的川流不息,两旁的市肆林立,彩灯高悬,一片繁荣景象,几个人站在这异乡的街头,一时却都不知道该去哪里,逃出来了,又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张喜一握拳头说:“咱一身的力气,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
彩凤说:“还开花哩!”
众人于是都笑起来,气氛似乎不那么伤感沉重了。
王叔有了年纪,颠簸了这些天都是强撑着,如今见到了建州这太平地界,终于再也撑不住,头昏脑胀的发起烧来。
众人于是都很着慌,大家遍翻口袋,没有一个人剩下一个铜板的,没有钱如何看病?
王叔蜷在车厢里,叫众人都上来歇息,不用管他,说睡一觉就好了。
袁娇娇便先用毛巾浇了冷水,让王叔敷着,她还和张喜牵马,慢慢走着找医馆——万一王叔烧的厉害,还是就医馆近些歇息的好。
这样走到二更多天,果然找到了一家小医馆,大夫听说是北边来的流民,没钱看病,只瞟了王叔一眼,说:“今晚还死不了。”便不管他们,自己喝茶聊天去了……
这医馆之侧是一块小空地,张喜兄弟便将马拉在空地里,王婶照看王叔,彩凤,袁娇娇和张喜张旺却是呆不住,医馆所在的这条街五方杂处,什么店面都齐全,人来人往,又兼雨停了,即使这二更的天气依然熙熙攘攘。
更兼那高楼之上灯火辉煌,笑语喧哗不断,大家也都想四处走走。
然而又不放心让王婶王叔单留在车里,于是又把张旺留下,许他明日让他逛个够。
张旺是个高挑的黑小子,才十六岁年纪,还在长个子,比他哥哥张喜却不矮了,平日比较听话,所以被众人安抚下了,虎着一张脸站在车辕上看他们三个走远……
袁娇娇其实不止是想逛逛,还想看看有哪里有雇工的,早些寻个活干,好赚钱钞,不然一大家子逃难而来,人生地不熟的,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可怎么过活呢。
三个人于是专捡那酒楼市肆多的所在走,都留意有没有人家写些招工告示的。
一连走了十几家,倒尽看到那些人家驱赶流民的,张喜有些丧气的搓了搓脸道:“姐姐们,这些日子一定来了不少逃难的,我看就是有雇工的也被人家占先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份。”
彩凤嘟着嘴说:“我在家可什么活也没做过,真要给人家当丫鬟姑奶奶握还不赖干。”
袁娇娇笑道:“你莫急,很快就有人来请你做姑奶奶了。”
彩凤知道袁娇娇说的是张玦,发了一声狠,又低头不语出起神来——这一番流落,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上面呢?
丰原据说也在恒州之南,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改日给他写封信……
这样想着,彩凤又有了精神,快走了几步,忽然抬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所在叫道:“你们快看那里!”
众人闻言,都忙赶上来看时,只见在这条大道的尽头立着一座巨大的宅院,楼宇巍峨,灯火辉煌,细细的声乐从这宅子的深处还是高处发出,袅袅的吹上碧霄,应着那宅内的欢笑声,一瞬间衬得这街两旁的酒楼市肆寒酸无比。
这是什么人的宅子,这等的富丽堂皇,这等的莺歌燕舞?
三个人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三个人不敢走远,看看已经快三更了,便不再往前,只转回马车处,因而也没去细观那府邸。
王叔已经睡了,王婶也在打盹,小张旺蹲在车辕上,两匹马已经被他解了下来,在路边吃草。
看到三个人回来,张旺又嘟起了嘴,虎声问:“好玩吗?”
三个人到底年轻,看他那样子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倒像忘了还是在逃难中。
王婶被惊醒,掀开车厢帘子喊了他们一声:“都进来睡罢。”
张旺将车辕架在了一垛废墙上,车厢里倒也平稳,袁娇娇夸了张旺一声,张旺黑黑的小脸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众人见王叔烧还没退,在车厢里半睡半醒,一直说梦话,便想让他睡的舒服些,因此都不进车厢,只拿了两床被子,四个年轻人靠着车厢坐在矮墙之下,一来看马,二来人多也暖和些。
幸而晚上没风,下了一点小雨地上有点潮,大家拿油布垫在地上隔了,又铺上褥子,虽则冷,却也能熬得过去,几个人倒换着,半睡半醒的一夜也就过去了。
第二日晨光一射进空地袁娇娇即醒了,睁开眼连忙去看马,只有一匹!
她连忙掀开被子爬起来,同时摇晃彩凤张喜等,叫道:“快都起来!马不见了!”
众人爬起来,顿时大惊失色,王婶也从马车里下来,急急的问:“快去四周找找,别是走失了!”
几个人立即分头找,张旺最后一个起来,先去看那拴马的木桩,沉默了一下,叹气道:“不用找了,一定是被人牵走了,这缰绳是被割断的。”他指了指木桩上的半截缰绳说。
“偷马的人哪有只偷一匹的?!”王婶也忙过来看,众人也都围过来看时,果然那马缰是齐齐的斩断的,茬口还很新,决然不会是马磨断了缰绳。
“还是再找找看吧。”袁娇娇说,还是有些不死心。
于是除了王婶,几个人又分头去街上找,街道是青石铺就,连个马蹄印也找不见,清晨路上的人并不多,店铺也都才刚开门,都在打扫门前的道路,几个人上去问有没有看到走失的马,人人摇头,又见他们是外来的,更是不予理睬。
末了王叔说:“都莫找了,就当破财消灾罢,昨晚我恍惚听到马叫,头昏沉沉的,想起身也起不得,想来就是那时候牵走的,牵走的那匹是母马,剩下的这匹性子烈,想是没敢下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婶忍不住在街上骂了半晌,袁娇娇等怕惹麻烦,将王婶劝住了。
好在王叔看起来好了许多,众人方放心了些,商议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王婶想了想说:“再往南去没有盘缠也寸步难行,这建州目下看起来还是太平的,不如就先在这儿吧,咱们把这马车卖了,所得的钱钞还尽够在建州赁个小宅子安身,再换些米面,填饱肚子才能从长计议。”
眼下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况且这车马不卖还总担心被恶人抢,于是都赞同王婶的主意。
于是大家将昨晚剩的几块地瓜分吃了,架上车,到城里有河水的所在净了手脸,王婶又将众人的衣服包裹拿出来,各拣出最好的一件(好衣裳也都被兵抢走了,剩下的多是些旧衣)找避人处换上,看看红日高升,要开市了,这才打听着往马市里来。
依着卖时的价钱,王婶让王叔还多要了几两银子,倒是顺顺当当的将一马一车卖了出去。
收了银子,有了底,众人的一颗心才都放下来。
由于被褥衣服等包裹太拖累,而宅子也不一定一日就能看好,大家便先找了家小客店,权且住一日。
买了热饭热菜吃了,留下两个人看行李,其余人出去看宅子。
赁宅子年轻人没有经验,王叔和王婶必要去一个,王婶又不放心王叔,怕他忠厚吃亏,于是两人都去,又带上张喜张旺,带两个小子,有事也好有个帮手,袁娇娇和彩凤倒留在店里看家。
连日来不曾好好睡得,两个人洗过澡也不管是白日还是晚上,都喊了一声:“累死了。”便一头一个倒头就睡。
这一觉用鼾鼾大睡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连个梦也没有就睡到了夕阳西下。
全都浑身骨头疼的醒过来,你给我揉揉,我给你捏捏,还没缓过气儿来王婶他们便回来了。
张喜和张旺在后面捧着一个油纸包,酱鸭的香味儿从纸包里飘出来。
“有肉吃!”彩凤先欢呼一声跳起来,一落地又哎哟喊骨头疼,王婶喜气洋洋的说:“房子找下啦!明儿就搬家!”
张喜张旺也是红光满面。
又叫伙计端上米饭和酱菜来,老老少少的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周围,又饱餐了一顿。
王婶吃的少,吃到一半就停下看着四个姑娘小子吃,眼中露出怜惜之色,半晌道:“那两个跑了,你姐儿俩配给这哥儿两个倒也般配。”
说的两个小子全都红了脸,彩凤敲了张喜的头一下,又夹了一块酱肉塞到王婶嘴里嗔道:“快吃饭吧娘!又乱说。”
袁娇娇也微笑起来。
一宿无话。
到了第二日起来,算结了房钱,几个人打点行囊,说说笑笑的往新宅子去。
路上王婶买了只木盆,说到新宅子洒扫用得到。
建州城的街道大多是笔直的,青石砖砌的十分整齐,王叔带领着大家穿街过巷,走走停停,约有一顿饭的时辰,才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住,指着一个红漆大门说:“到了。”
王婶掏出钥匙来开门。
袁娇娇望了望这周围,离适才住过的客店不远,周围很繁华,这里的宅子赁起来应该不便宜吧。
王婶推开了门,一脚踏进去,满目都是荒草。
举目再观看,坐北朝南有三间小瓦房,青砖砌的台阶,西侧还有两间厢房,正南方还有一小间,所有的房舍看起来都十分老旧,门窗朽落,破败不堪,三间正房和厢房之间还有走廊相通,走上上的柱子油漆剥落,蛀洞斑斑。房顶上的瓦片时有脱落,那瓦片破碎之处,时见有荒草长出,迎风招展……
这房子到底多久没人住了?……
王婶招呼大家进来,十分得意的笑着说:“每月只要五十钱,便宜吧?别看外头难看,里面却是好的,好生打扫打扫就行了。”
说着拨开荒草,往正屋走,那荒草都齐腰了……
彩凤眼睛滴溜溜四处瞅瞅,抱着袁娇娇的胳膊小声道:“娇姐姐,这里不会闹鬼吧,不然怎能这么便宜……”
看到那破瓦烂窗,袁娇娇也有些担心,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只要房子不塌,能住人就行——”
王婶打开门,扑的迎面一股灰尘,呛的众人直咳嗽。
等了一会儿灰尘散尽了这才进屋。
正房里倒是很宽敞,三间房是打通的,只在一侧立着一道屏风,挂的帘子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桌椅板凳倒都是全的,但都盖着厚厚的灰尘,地上有许多脚印,应该是他们昨日来看宅子留下的。
王婶按了按一张方桌,满意的说:“结实的!”
又带大家去里间看床铺等物。
大的家具倒都是齐整的,外面的房子旧成这样,里面的家具倒都是结实的,张喜张旺已经甩开膀子把桌椅板凳都搬到廊下,挽起袖子准备大扫除。
王婶又去厢房搜出了几只木盆,招呼袁娇娇彩凤端着,一起去邻居家借水。
王叔张喜他们先将院子里的杂草拔干净。
这房子的左邻是一户寡妇,带着一个男孩过活,见袁娇娇等人来借水,问得他们是新搬进来的邻居,便指了指院子一角的一口水井,让她们自己打,她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王婶想和她攀话,她神情上爱理不理的。
大家打好水端着便立即走了,这邻居看起来不像个好相与的。
打回水来,先擦净两张桌子,将廊下的包袱等物安置在桌子上,又展抹桌椅板凳。
袁娇娇把张喜他们拔下的草用布条捆成了一个简易的扫把,又用旧衣包了头,和彩凤一人拿一把,开始扫屋顶的蛛网灰尘。
满院子顿时乌烟瘴气。
又有几个邻居听到声响,走到这院子门口看,倒也有和善人,说说笑笑的。
有人还从自家拿了铁铲大扫把等物给王婶,叫他们缺什么只管来借。
人在异乡,碰到好人就容易动感情,王婶和他们攀谈了好一会子,把逃难来的前前后后都讲了一个遍,听得众人一片唏嘘感叹声。
张喜张旺铲净了院里的草,又换下袁娇娇和彩凤继续扫屋顶,连两个厢房都扫干净了。
袁娇娇和彩凤才进去用湿抹布一通收拾。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连厢房在内五间屋子才有了个大致的模样,算得上是窗明几净了。
王叔又到街上买了些草席毡垫,将房里的三张床铺了铺,床铺也有模有样了。
于是袁娇娇和彩凤分到一间厢房,张喜张旺兄弟睡正屋的里间,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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