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侠女宿住半扎村,客栈巧遇陈大喜
第九十三回 侠女宿住半扎村,客栈巧遇陈大喜 (第3/3页)
么能掐会算的神仙,而不是会预知人间吉凶的先贤圣人,怎么就能对你们的事情了如指掌呢?这些都不难解释,我所了解和知道的这些情况,都是我在与她们的交谈之中,从她们的口中得知的。我现在可是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你门,这一下,你们再不会感到奇怪了吧?”
齐彩凤这才恍然大悟,但是接着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在拒守九里关的时候,曾经受到僧格林沁劈山大炮的猛烈轰击,不幸丧命,怎么却又安然无恙的来到这半扎万泉寨隐伏下来了呢?”
陈大喜回答说:“齐女侠的话确实不错,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
牡丹插话问道:“那另一半又是什么呢,你能把真相告诉我们吗?”
陈大喜略一思考,便脱口而出:“当时我设计夺取九里关之后,由于战略上的失误,曾经幻想过拒守九里关,那里有清军留下的粮食和草料,足够我们几百人吃上两三年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郭宝昌与范立川竟然向僧格林沁请来数十门劈山大炮,在我们夜袭范立川军营,并将他击毙之后,正在欢庆胜利的时候,却不成想遭到宋庆与郭宝昌的猛烈炮轰,要不是女侠谭四姑冒险走上山头,将我们安全带出九里山,我陈大喜可真要去见阎王了!”
芙蓉说道:“当时我们在太平山寨,只听说你遭受了炮轰,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插曲。”
牡丹又问道:“你既然逃过了宋庆、郭宝昌的炮轰,啥时候又来到这半扎万泉寨的呢?”
陈大喜叹了一口长气,懊恼的说道:“牡丹妹妹,你这个问题可算是揭到我的痛处了。这都怪我年轻气傲,我当时自恃武功高强,清军阵营内还没有人是我陈大喜的对手,他们要想活捉或者制服我,这样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事情就发生在一次晚间袭击清军营垒时。在我们将大部清军荡平之后,正满怀胜利的喜悦走出军营时,却不成想被一个隐伏在路旁草丛中的清妖枪手朝我开了一枪,这是一种从国外引进的靠铜帽击发的火药枪,射程虽不远,但却有一定的杀伤力,因为枪内装的是钢砂弹丸,一旦中枪,后果就十分严重。幸运的是,当时我正行进在一片丛林之中,是无数的树枝树干为我挡住了枪弹,这才使我逃过一劫。但是遗憾的是,其中一粒弹丸正好射穿我的左腿,后来虽经军内郎中多方诊治,到底还是留下了无法治愈的残疾。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无法尽情奔飞,叱咤疆场了。一次,在随部队路过这半扎万全寨时,由总旗主张洛行为我垫付五十两纹银,买下了这半扎客栈,从此我就离开了捻军军营,更名换姓,在此隐伏了下来。”
齐彩凤说道:“你陈大哥的经历既离奇又惊险,听得我都走火入魔了。但是,我还有个问题不明白,你与秦二柱和秦三柱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为什么都管你叫舅舅呢?”
陈大喜站起身来,在屋内走动了一会,然后又坐回到椅子上,继续说道:“说到这秦氏兄弟,这可要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了。那是我在半扎客栈开张后的第三个月,一天,忽然在我的店房门口来了两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大的一个十四五岁,小的一个十二三岁。二人瘫坐在我的店房门口,用两只干瘪无神的眼睛望着我,好像在乞求我的帮助,但却说不出话来。我见他们可怜,便叫厨师乘来两碗剩米饭,交到他们手上。谁知这两个小家伙接过饭碗,就像饿虎扑食一般,三下五除二,就把碗内的米饭吃了个精光。一碗饭下肚,二人便来了精神,他们走到我的面前,双双为我鞠躬施礼,还对我说道,要是我不嫌弃他们,就把他们留在店房内,他们可以为店房刷锅洗碗,打扫卫生,干一些杂活,就是再苦再累,他们也绝无怨言,只要我能给他们一碗饭吃,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此处,只见陈大喜眼睛内流出了两行热泪,及至到后来,他竟然痛苦的抽泣起来,这对一个男子汉来说,又是在四位女孩子面前,可真是有些失态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陈大喜此时是真的到了伤心处,他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感情了。
待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之后,陈大喜这才继续说道:“原先吧,我还以为这两个孩子是生了什么病呢,待一碗米饭下肚之后,他们马上就活蹦乱跳起来,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被饿成这样的呀!”
说到这里,陈大喜又动起了恻隐之心,他的喉管中好像被堵上了一团棉絮,又哽咽的不能再说下去了。此时牡丹走到他的身边,伸出一双纤细娇嫩的小手,轻轻在陈大喜的后背上抚摸捶打了几下,陈大喜的心情这才又缓和过来。
陈大喜强忍着悲痛,腼腆的对齐彩凤等人说道:“你看我这是怎么了?一提起伤心的事情,就变得软弱起来,叫你们见笑了。待我将秦氏弟兄收留下来之后,为了不引起外人对我的怀疑,我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和我的关系,你们就说我是你们的亲娘舅,以此来掩饰人们的耳目。”
陈大喜说到此处,忽听得屋门响动之处,是秦三柱探头探脑的走进屋来。陈大喜问他道:“三柱子,是不是楼下又来了客人了?”
秦三柱回答:“没有,时间久了,见舅舅你还未下楼,我放心不下,这才走上楼来看一看。”
陈大喜诙谐地说道:“你可真是一个又耿直、又憨厚、又实在的傻小子,难不成四位女侠还把我给活吞了不成!”
陈大喜一句幽默的话语,把在场的人逗得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三柱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边说着,一边又拔腿走下楼去。
秦三柱走过之后,陈大喜自慰的摇了摇头,捎带几分自豪的说道:“乡下的孩子,就是这样单纯与厚道,他们的心灵,纯净透明,就像这终年流淌的万泉河水,清澈、纯净、透明,不带丝毫的杂质,与这样的人相处在一起,白天做事轻松愉快,晚间睡觉也更加安心,我这才有了一种真正的安全感。”
齐彩凤等众姐妹,听过陈大喜的话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都一起沉默不语起来。沉默到最后,还是陈大喜首先开口,打破了这长久的寂静。
陈大喜继续说道:“与两个孩子相处时间久了,他们还真的把我当成了他们的亲舅舅,我与他们之间,简直到了水乳交融、互相依存、无话不说的地步。从他们断断续续与我的谈话之中,我才逐渐了解了他们的身世,那可真叫苦不堪言啊!”陈大喜说到这里,又开始了短暂的沉默。
齐彩凤等人用期盼的目光望着陈大喜,当然是希望能从他的口中了解到更多关于秦氏兄弟的家庭历史状况。
陈大喜一反以往说话的常态,突然问道:“我来问你们:你们可知道,这半扎万泉寨石墙、房舍,乃至这起伏不平的街道,都是用什么东西垒成铺就的吗?”
赵秀敏未加思索,就抢先回答说:“陈大哥,你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这围墙,这房屋,还有这街道,不都是用石块和泥巴糊成的吗?”
陈大喜连连摇头,说道:“我要说你是个处世不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肯定不服气,还会骂我胡诌八扯。告诉你们吧,这石墙,这房屋,还有这天天被人们践踏的街道,哪里是用石块和泥巴造成的呀,它是用无数人的尸骨和鲜血铺成的呀!”
齐彩凤刚才之所以未抢先回答陈大喜的问话,就知道他准是话外有音,果不其然,陈大喜这最后说出来的话语,确证实了她的猜测。
陈大喜继续说道:“我刚才的话,绝不是为了危言耸听,才故意编造出来的,我之所以会如此说,当然是有凭有据,都是在不久前刚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
芙蓉插话说道:“陈大哥,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总不会如此严重吧?”
陈大喜望了一眼芙蓉,话外有音的说道“芙蓉小妹,你从小生活在一个清朝权贵的家庭,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你虽然也看不惯你们父亲的许多做法,但到底他还是呵护养大了你们,我敢断定,你们对你们父亲做的许多坏事恶事,并不十分清楚。你们的父亲本是一名梁上君子,由于玩弄权术,受到朝廷大员胜保的青睐和庇护,便就青云直上,步步高升,终于爬上了清廷将军的宝座。真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你们家的亲朋好友,七大姑八大姨,都在一夜之间青云直上,日上中天。李世忠每日花天酒地,骄奢淫逸,他的腐败,比起当今的天子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我不是故意往你们姐妹的脸上抹黑,我可说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实话呀。望你们听后莫要见怪就是了。”
起初,当牡丹和芙蓉听到陈大喜这种既尖刻又刻薄的话之后,还真是如雷轰顶,有些难以承受,但是平静下来一想,既然我们摊上了这样一位不争气的父亲,人家又都说的是实话,再说啦,此时的我们不是已经远离了李世忠,与他彻底脱离了父女关系了吗,何必还要为他的事情焦躁不安作甚?
想到这里,牡丹首先开口说道:“大喜哥,你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你的所作所为,你的言谈举止,处处都体现出了这一点。我与芙蓉妹妹就是因为看不惯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在杀死展三、展光兄弟之后,我们本是想去投靠张洛行和龚德的,但是阴差阳错就上了太平山寨,还遇上了一位同样有着杀夫之仇的好大姐齐彩凤,她不但武艺超群,还教导我们如何做人,我们姐妹二人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都是有彩凤大姐的帮助啊。从我们踏上太平山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彻底背叛了自己的家庭,今生今世恐怕就要与腐败的清王朝终生为敌了。无论你的话有多么不入耳,我们都会洗耳恭听的!”
陈大喜欣喜地说道:“古有花木兰和穆桂英,当今有豁达开明的牡丹和芙蓉,有了你们这样的女英雄,实乃我义军之大幸也!”
齐彩凤说道:“过去在太平山寨,也道听途说的听到过关于你陈大喜故事,说你武艺如何高强,为人如何耿直,对清妖作战如何英勇等等,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对于齐彩凤的赞扬,陈大喜好像没有听见,他仍然接着他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我陈大喜就是这样一个人,自打从娘肚子里生出来,就生就了这样一个坏脾气,既不因高官显达而谄媚,也不为低贱贫穷而欺凌,我行我素,独善其事,虽死而无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