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玉碎心何安
第五十九章 玉碎心何安 (第3/3页)
相信!”
苏寒玉手扶椅背,浑身紧绷,脸色已经如纸一般煞白,“你……你看看我的处境就该知道了,伴君……如伴虎啊!”
“你……”冷橘生抬头,只见子澈几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不由大惊,“你怎么了?!”
“毒发了。”苏寒玉强忍着疼痛,“麻烦你帮我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信。”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写信!”冷橘生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走过来扶他坐下,“你先坐会儿,我去请大夫……”
“没用了。”苏寒玉拉住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趁现在这个时候,我要把我想说的都写下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冷橘生见他意志坚定,不忍拂逆他,只好转去书桌边,取了纸笔墨砚,为他放好。苏寒玉提起笔,手背上青筋凸显,犹如纠缠的虫蛇在攀爬盘踞,他的手指捏着细瘦的笔杆,指端用力到颤抖,细长的笔杆仿佛随时会断去一般,硌得他掌心生疼他也浑然未觉,“你现在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苏寒玉抬睑看他,目光淡然澄澈,仿佛三月里冰封初消的湖水,冷冽中带着祥和,没有半点畏惧或恐慌。虽未置一词,冷橘生已不忍再阻止,松了已经隐隐作痛的手,任他落笔。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纸上便已满是蝇头小楷,细细小小的,像在诉说着什么,待墨吹干,苏寒玉折好信纸,封好,落蜡,递给冷橘生:“这封信,请帮我交给肖忆晴,她行走宫中,说不定会遇着她,临别之际,我与她未能相见,这封信里,有我要说的一切。”
捏在手里的信仿佛有千斤巨重,冷公子觉得心头沉重,仿若被人攫住了心脏,透不过气来。看着昔日好友如此模样,他甚至有告诉子澈肖忆晴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她”的冲动。可就算说了,又有何用?不过是给他的离去再添一个不安而已。
“另外,这个给你。”他自怀中取出一只锦袋,“这里面的东西你不要看,若遇到追捕无法逃脱,也许能救你一命,保你平安。”
“这……”冷橘生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锦囊,百感交集。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你收下便是。”苏寒玉说话已经艰难,他放下锦囊,右手抵在胸前,剧烈的咳嗽掩不住阵阵撕心裂肺,令听者都觉痛楚。
“橘生,记得要烧掉竹心苑,不留半点线索!”在咳嗽与痛楚折磨中,苏寒玉严肃交待,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纸上染出星点,如雪中怒放的红梅。
那个国之股肱,那个曾经在朝堂上高谈阔论,舌战群儒的当朝左相,那个翩翩俊秀,灵毓无双的苏公子,如今残瘦成一具弱体,怆然倒下。一代儒相英年早逝,还是这样安静且悄然地死去,叫人心痛扼腕。
冷橘生入佐辰军十年,司暗杀,手下亡灵数不胜数,他从未皱过眉头,更无半点感觉。如今子澈并非丧命于他的刀下,可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罪恶,袖中的匕首蓦地沉重起来,滑出刀鞘,跌落地面的金属脆响惊醒了呆滞的人,掌心痛意传来,原来是匕首划伤了手掌,血珠沁出,一如纸上鲜艳的红梅。殷红入眼,令冷橘生心中慌乱,不过并未忘记他的嘱咐,将竹心苑烧毁。
桌案上多是奏折书籍,冷橘生推倒烛台,火舌舔着上好的纸张,很快就化成一堆灰烬,火势渐猛,冷橘生退到门口,手里攥着信和锦囊,凝视着火舌卷上苏寒玉的袍角,渐渐窜上……
子澈,对不起,橘生欠你的,只有来生相报了。
红光乍起,竹心苑已被大火埋没,院中青竹难逃噩运,在劈啪声中一枝枝折断身躯,匍匐在祝融脚下。
已是五月天,夜风却肃杀,刮过冷橘生的衣角,猎猎作响。从此,世上再无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