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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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三年秋,普济寺。
法真禅师自长安来,驻足钟楼之下,仰观那口前朝所铸的景云大钟。钟身铭满《金刚经》文,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光泽。忽闻身后有苍老声音道:“禅师观钟,是观其形,还是听其声?”
法真转身,见一白发老翁倚松而立,怀抱琵琶,双目微阖。
“雷先生?”法真疾步向前,“自开元十五年梨园一别,已八载矣。”
雷海青缓缓睁眼,目中清明如少年:“禅师已助圣上制《大唐雅乐》,何故仍着僧衣?”
法真不答,抚钟叹道:“先生琵琶冠绝天下,一曲《凉州入破》动长安,真神仙中人。”
“乐者,心也。”雷海青盘膝而坐,置琵琶于膝,“今日闻禅师至,特来奏一曲《秦王破阵》。”
琵琶声起时,钟楼周遭落叶悬空。法真色变,但见雷海青十指渗血,冰弦皆赤。最后一音落下,雷海青呕血于琵琶,哑声道:“龙华寺…八月十五…子时…”
言罢,抱器踉跄而去,竟似垂暮老翁。
法真怔立良久,忽见地上血迹蜿蜒成字:“乐有八十四调,钟藏三千偈。欲解前朝谜,需寻无用子。”
二
八月十四,长安龙华寺。
寺僧皆言,每逢月圆,后山废亭便传来琵琶声,循声往视则杳然。法真易装潜入,但见断壁残垣间,果有一亭,匾额书“闻磬”二字。
子时将至,月华如练。忽有脚步声自石径传来,法真隐于古松后,见一青衫文士携酒而来,竟是陈子昂。此人号“无用”,蜀中名士,不应出现于此。
陈子昂斟酒三杯,洒于亭中,朗声道:“雷兄既约子昂于此,何不现身?”
琵琶声自亭顶传来。雷海青坐于飞檐之上,白衣在月下如鬼如仙。
“无用先生果然来了。”
“雷兄以《乐书要录》残页相邀,子昂不敢不至。”陈子昂自怀中取出一页焦黄纸笺,“只是不解,此书与龙华寺何干?”
雷海青飘然而下,指琵琶腹道:“景云钟铸成时,雷某暗藏一物于钟钮。此物需以《琵琶二十八法》最后一法‘和静’开启,而此法……”他目视陈子昂,“需两人同奏,一人奏琵琶,一人奏心。”
法真在暗中恍然。雷海青邀陈子昂,非为其诗名,乃因陈子昂精通心学,所谓“奏心”,实是以心念和乐。
陈子昂苦笑:“雷兄可知,朝廷已密遣金吾卫追查《乐书要录》下落?此书涉及则天朝秘辛,恐有不测。”
话音未落,寺外火把骤亮。数十金吾卫涌入,为首者冷笑:“陈先生好见识。雷海青,交出《乐书要录》,可留全尸。”
雷海青拨弦大笑:“张中郎,可记得开元十年,曲江池畔的筚篥女?”
中郎将张勉身形剧震。
三
十三年前,长安曲江。
张勉尚是金吾卫队正,奉命监视疑似与武周余孽往来的官员。是夜,他尾随太常寺少卿至画舫,闻舫中筚篥声咽,竟有则天朝旧曲。破门而入时,但见少卿已自刎,吹筚篥的女子怀抱曲谱投水。
张勉捞起女子时,她最后一句话是:“谱中有秘…交给…雷供奉…”
那本浸湿的筚篥谱,张勉私藏至今,只因谱尾小字:“得此谱者,十三年后龙华寺月圆夜,可换一场富贵。”
雷海青娓娓道来,众金吾卫皆惊。张勉颤声道:“你…你如何得知?”
“那筚篥女,”雷海青目露悲悯,“是雷某的弟子。她投水前,已在谱中下‘三辰醉’,触者十三年后毒发。算来,张中郎近来是否胸痛如绞,子时尤甚?”
张勉跌坐于地,金吾卫哗然。
陈子昂忽道:“雷兄邀我等至此,非为复仇。可是与法真禅师有关?”
松后法真暗叹,缓步走出:“先生知我在。”
雷海青目视法真,一字一句道:“雷某半生供奉梨园,非因乐艺,乃因誓言未践。今日请诸君为证——”他掀开琵琶腹,取出一卷羊皮,“此《乐书要录》真本,记载的不是乐律,而是神龙元年,大云寺一场大火的真相。”
四
神龙元年,洛阳大云寺。
时为梨园供奉的雷海青,奉命为复位的中宗皇帝制定雅乐。一日深夜,住持法源禅师急召,密室中有三人:法源、青年法真,及一位面生的青衫客。
青衫客出示则天皇帝退位前遗留的秘匣,内藏羊皮卷,赫然是隋末时,炀帝藏在钟鼎中的《禹贡山川图》摹本——此图标有前隋遗臣埋藏的复国秘宝。
“此物留则祸国。”法源决然道,“当毁。”
忽有蒙面人破窗而入,目标直指羊皮。混战中,法源以身为障,将羊皮塞入雷海青怀中:“交予…可信之人…”气绝身亡。
雷海青携图逃出,蒙面人紧追不舍。至曲江池畔,忽有一画舫靠岸,舟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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