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唐钧
第八章 黑唐钧 (第2/3页)
钧反复强调着,反而像是在掩盖什么。
“所有古董最后……都会来到这里吗?”医生琢磨着措辞,想办法在不刺激唐钧的情况下了解更多的事情。
“多数如此。”
医生想起方才唐钧所言,已死的古董都被掩埋在泥土之下。他低头看着脚下坚实
的沙土,又看了看四周远到看不见山峰的景象,估算着云象冢究竟会有多大。“云象冢,呵,帝之葬地为陵,有立碑的叫坟或墓,一抔黄土随便掩埋的,才只
能叫冢了。”这次回答的是晋布,他依旧不徐不疾地走着,身上的玉佩也有节奏地叮当作响,“也不是多数古董都会埋葬在这里,还有许多有自己的陵墓,有人陪葬。最厉害的要数那什么《兰亭集序》,是幅字帖,据说还有帝王陪葬。”
医生最开始都没听懂,把晋布这话琢磨了两遍才明白过来。原来从古董的角度,人反而是陪葬品啊……
“说起来,那《兰亭集序》还不一定是唐太宗陪葬的呢!相传唐太宗要陪葬《兰亭集序》,他儿子唐高宗阳奉阴违,自己抢着陪葬了。后来武后学得有模有样,也是如此这般……那兰亭受三代帝王宠爱,定是倾国倾城之色。”晋布说起八卦来倒是极有兴趣,语速快得连他那古怪的音节都听不太出来了。
“肤浅。”唐钧轻蔑地评价道。
“肤浅又如何?兰亭受欢迎是事实啊!”晋布愤愤不平道。医生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为偶像抱不平的粉丝。
【叁】
两人这般吵吵闹闹,倒也解了长途跋涉的孤寂。云象冢内无日月,医生也感觉不到身体的饥渴和疲惫,但面对着几乎毫无变化的荒野景色,精神上很快就濒临忍耐的极限。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不知从何时起,这天色倒像是暗了些许。医生仔细观察,才发现是压在他头顶上的迷雾,落到了他的身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密集。
“我们是在爬山。”晋布见医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四周,便出声提醒道。医生想了想,恍然大悟。肉眼看不出来是一座山,只能说明这座山极其庞大。这
些迷雾之前在他们头顶,但随着他们往上爬,他们终于也走到了迷雾之中。“走吧,不要离太远。”晋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影影绰绰地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医生连忙快步跟上,又走了半晌,迷雾越来越浓,根本看不到三步之外的情况。人对黑夜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正是因为看不清楚。同样一个环境下,白天和夜
晚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所以说钻木取火的发明才尤为重要……医生的脑海里忽然闪
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此时开始庆幸晋布身上挂着串玉佩。虽然看不见人影,但他只需要追随着前方叮当作响的玉佩声即可。
也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忽然听到后面多了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唐钧和晋布都走在他前面,那他后面的是谁?“谁?”唐钧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与此同时晋布身上的玉佩声戛然而止,
显然是这两人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都停了下来。
迷雾之中,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哎哟哟,有谁……看见我的腿了啊……”医生立刻又不害怕了,这位老爷爷的腿怎么了?他连忙转身,循声走了两步。迷
雾缭绕中,出现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看上去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医生随意看了眼他布满皱褶的面容,视线便往下移。
这位老爷爷穿的是一袭古金色的长袍,加之浓雾笼罩,医生根本看不到他双腿的情况。
医生告了声“得罪了”,蹲下身去摸老爷爷的腿。左边的股骨、膝部关节、胫骨、腓骨、踝关节都在,右边的……右边的也在啊!
医生同时也注意到这位老爷爷并没有拄拐,也就是说对方行走根本没有问题。所以……看这一大把的年纪,这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商爷爷,您还没找到您的腿啊?”晋布认出了是谁,松了口气。“抱歉,我太冒犯了。”医生站起身告了个罪。“呵哈哈,无妨……”商爷爷眯起一双小眼睛,没觉得这面生的小伙子一上来就
对他摸来摸去有什么冒犯的,倒是已经许久不接触旁人了,反而有些怀念。
医生因为站得离商爷爷很近,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更觉得这老爷爷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你们……”商爷爷出了会儿神,想起来自己叫住他们的缘由,絮絮叨叨地问道,“有谁看到我的腿了吗?”
“没有啊,商爷爷,我们没看见。”晋布耐心地回答着,随后又对一脸蒙的医生解释道,“商爷爷在这里很久了,一直都在找他丢失的腿。”
“勿信,商爵此人寻腿多时,也不知是真是假。”唐钧果然对所有人都心怀戒备,甚至说话都没有压低声音,更像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也许,他就是守冢人,借找腿之缘由,四处游走。”
医生推了推眼镜,由衷地替唐钧感到心累。
不过,商爵?唐钧?晋布?这几个人的姓名,是不是哪里有些问题?“唉,我的腿啊,你们要是看到了,记得帮我捡起来啊……”商爵老爷爷颤颤巍
巍地叮嘱道,在唐钧不信任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转着身。
“行,商爷爷您慢走。”晋布十分熟练地跟商爵道着别,一看就知道经常与商爷爷见面。
商爵老爷爷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继续转身,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好奇地问道:“哎呀呀,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打算去山顶。”医生客客气气地回答着。“山顶?哎呀呀,山顶可不行啊!不要再往前走了!迷雾会越来越浓的!”商爵
挥舞着干枯的双手,夸张地说着,但他见三人不为所动,只能叹了口气道,“哎呀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走了走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我的腿哦……腿你在哪儿哦……快回来哦……”
三人目送商爵老爷爷步履蹒跚地离开,迷雾阻拦了众人的视线,商爵很快就消失在迷雾之中。
“这商老爷子……是不是已经老糊涂了?”医生挠了挠头,找了个合适的措辞来形容商爵的老年痴呆症。
“爵,酒器也。前有流,后有尾,中为杯,一侧有鋬,下有三足。”唐钧抑扬顿挫地说了一大串,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三足?爵?商爵?商朝的爵?”医生呆呆地重复着,一句比一句不敢置信。真的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商爷爷一直挂念着他丢失的那条腿,他说他只要找到腿,就可以永远沉睡了。”
晋布遥望着商爵离开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医生看了眼晋布,后者披散的头发太长,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他的这声叹息之中包含着的,是遗憾还是羡慕。
“商爵那腿,也不知是真丢还是假丢。”唐钧不冷不热地扔下这句,转身继续前行。听见晋布身上叮当作响的玉佩声也随之响起,医生也赶紧收回目光,连忙跟上他们。商爵……商朝的青铜爵?这云象冢里都是古董的精魄……看他们的姓氏,都是以
朝代来命名的吗?那唐钧和这晋布,又是唐朝和晋朝的什么古董呢?钧……千钧一发
的钧?布……就是晋布身上穿的那种紫布袍吗?
医生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泡,想开口问,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迷雾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浓密了起来,能见度也越来越低,甚至把手举在眼前,才能勉强看清五根手指。
医生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听不见晋布身上传来的玉佩声了。迷雾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医生一步也不敢动,因为他无法分辨应该朝哪个方向而行。忽然间,一道火光破开他眼前的迷雾,那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肆】
唐钧被深红色的火光包围着,火苗贪婪地舔舐着他的全身,炽热的高温笼罩,却并没有让他有丝毫惊慌失措,反而有种深切的怀念。
是的,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浴火而生。
在许多许多年前,他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都是在泥土之中诞生,在匠人的双手中塑形,在烈火中烧制。
只是他的存在,是个意外。“瓷器并非玩具,岂可任你随意涂抹釉料?”“父亲,为何不可?孩儿只是又添了一色釉料……”
“两种釉料因色不同,成分不同,被火烧灼膨胀与冷却之速亦不同!被你涂抹的瓷器,必将破裂!”
“……孩儿不信!”“哼,你且等着。”
熟悉的对话在耳畔响起,一如当年。那时初生灵智的他根本听不懂,并不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而生的。
那负责的工匠把头也并非浪费柴火教训他的儿子,在这一窑瓷器之中,大部分都是正常烧制的,被那少年涂抹了两层釉料的瓷器,也不过数个。
那时候的他刚有初生的意志,忍受着身体四处传来的撕裂感,听着周围传来噼啪的碎裂声,并不知道这些声音是他的兄弟姐妹们濒死的哀鸣。
那日,窑中的炉火烧了一昼夜,火焰从深红色到亮红色,一路升温到了橘红色、
橙黄色……再到熄灭,窑内的温度自然下降。简单而虔诚的开窑仪式后,窑门被敲开,窑砖被一块块卸下,随后,他听到了一声惊呼。
他是一只花口杯,黑色的底釉之上,有一圈月白色的斑块,在斑块之上又影影绰绰地闪耀着天蓝色斑纹,斑块和斑纹的形状并不规则也不对称,就像是顽童随意一抹,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飘逸之感。
他,成了一件稀世珍品。
有人称,混合釉料入窑焙烧后,产生了出乎意料的颜色,这种没有办法进行人为控制的现象,被称为窑变。
工匠把头和他儿子无论再烧多少件混合釉料的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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