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涂刍灵
第四章 涂刍灵 (第1/3页)
【壹】
开封周围地势坦荡、一马平川,不像长安、洛阳、BJ、南京、杭州等地都有山峦为天然屏障,地势低洼卑湿,古时就被称为“斥卤之地”,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建都之地。但开封位于黄河之滨,有着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更是“四水灌都”的水运交通枢纽,获取资源便利。夏、战国时期的魏国、北宋、金等都曾在此定都,有“八朝古都”之称。
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成也黄河败也黄河。开封因水运便捷而屡次成为都城,但也屡次因为黄河泛滥而被掩埋。
从古至今,因兵火战乱城毁国亡的,都会抛开旧都城,另选新址建都,但古都开封历经兵祸水患,每次新的城市都仍是建设在旧城址上,屡建屡淹,又屡淹屡建,形成奇特的“城摞城”现象。在现今的KF市地下三米至十二米处,自上而下迭压着六座城池,分别是清开封府、明开封府、金汴京城、宋东京城、唐汴州城、魏大梁城。
迄今为止,开封是唯一一个千百年来连中轴线都没有变化过的城市。现今最繁华的中山路下面,就是几个朝代开封城的御街。
开封,开、封,不断地开、不断地封——也许就是这座城市被命名为“开封”的原因。在这样城摞城的开封城内有一座繁塔,历经千年依然屹立不倒。
繁塔读起来很像佛塔,而繁除了白色的意思,便是多的意思,所以说繁塔除了是一座白色的佛塔,还是一座有很多很多层的塔。
可是繁塔刚建成时也只有九层,最后留存下来的更是仅剩三层,并没有很多很多层。其实明朝初期的“铲王气”一事,本身很是蹊跷。若只论开封一地,除了繁塔,
还有更出名的“天下第一塔”——开封铁塔在。为何“铲王气”只铲了繁塔,铁塔却一块砖头都没掉过?这从侧面也说明了繁塔的不平凡。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在繁塔的影子里,藏着一座影繁塔。只有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地点,带着特定的物品和人才能开启这座影繁塔。就跟开封城地下还有好几座城市一样,这座影繁塔在地下也有许多层。
是否进入影繁塔,老板自己都没有想清楚,他只是下意识地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完西雍来影繁塔看看情况。可没想到医生掉进了影繁塔,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便毫不犹豫地跟随而下。
跌入黑暗的失重感觉并不太过于难受,让老板皱眉的,是医生竟不知何时挣开了他的手,周围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老板便在黑暗中脚踏了实地。看着周围犹如实质的黑暗,老板无声地叹了口气。
人置身于绝对的黑暗之中,五感被封闭,总会无限扩大自己的想象力。但在漫长的生命中,已经遇到很多次这种情况的老板,面无表情地静静站立着,以不变应万变。
过了很久,黑暗之中依然寂静无声。老板侧耳倾听了半晌,抬起了右手。
他今日出门,在右手中指处戴了一枚不起眼的戒指,戒面上缀有一块平整的孔雀石。老板用指腹在上面轻轻一抹,那块孔雀石便向一旁转开,竟是一个盖子。指间瞬间光芒大盛,露出了其下遮盖许久的夜明珠。
这夜明珠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碧绿的荧光,像一柄利刃,破开了弥漫在身周的黑暗。
班固《西都赋》有云:“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其中悬黎和垂棘都是极其稀有的夜明珠。而老板戒指上这枚,就是垂棘珠。
老板微微抬手,借着垂棘珠的光亮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青白色石砖砌成的甬道,一直延伸到垂棘珠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甬道左右两侧的石砖墙上,都和繁塔外部一样排列着密密麻麻的佛龛。可是有别于繁塔外部那些几乎同样大小的佛龛,影繁塔石壁上的佛龛有大有小,大的佛龛足有一人多高,
小的佛龛也就拳头大小,排列也毫无规则,更无半分美感。而且那些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罗汉,无一例外地表情狰狞,手持着锋利的刀枪剑戟,杀气十足,让人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
老板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身后也有一条甬道,同样延伸到黑暗之中。但他并没有转身,而是迈步向前而行。
这条甬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佛龛也造型各异,如若仔细观察,会发现竟没有两个罗汉是完全相同的。老板的脚步很慢,有时停下来看看左右两边的佛龛,但都停留不到一息的时间就继续往前,直到甬道的前方隐隐传来些许光亮,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在若干被封死的佛龛之中,出现了一个形如偃月的半月形厅堂。这间厅堂不算很大,在半月形最凸出的弧形地方摆放着一张贴合厅堂形状的曲足香案,上面燃着一盏白釉堆塑云纹灯。之前在甬道中所看到的光亮,就是由这盏灯散发出来的。
而在曲足香案前,正有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来回踱步。他身穿金紫色圆领襕袍,腰间束金玉带,头戴进德冠,身材略胖,腰间的鱼袋正随着他的步伐上下跳动。这名中年男子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用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厅堂外的老板,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漾出了笑容。
“哎呀,莫怪老夫怠慢,实在是这影繁塔之中少有访客到来。”那中年男子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他面目慈祥,脸带微笑,令人一见就生出亲近之意,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向内做欢迎状,“小兄弟怕是误入此地的吧?老夫煮的阳羡紫笋时间正好,不如进来一叙?”
这中年男子举手投足之间虽然透着亲和,但实际上暗含威严,应是久居高位之人。这番话说完,见老板依然在门外纹丝未动,他便加重了语气:“这阳羡紫笋茶是陆羽陆先生亲评的芳香冠世,小兄弟不进来一尝吗?
“呵呵,小兄弟不会是不信任老夫吧?看小兄弟的服饰发型,外间应又过了数百年矣。
“小兄弟可知老夫为何在此地?“此乃影繁塔,繁塔的地宫所在。小兄弟可知繁塔是何时所建?“是宋开宝年间起建,一直到淳化年间才建成。而这两个年号,前者属于宋太祖,
后者属于宋太宗。“烛影斧声,赵光义杀死了赵匡胤,又假托‘金匮之盟’继承了兄长的皇位。而
赵匡胤仅剩的两个儿子,一个被赵光义训斥后自杀而死,一个忽然暴病而亡,一个死的时候二十八岁,另一个才二十二岁。要说没什么内情,谁都不信。
“这座繁塔最初确是民间募集而建,但到了赵光义登上皇位时也不过是建成了一座塔基。后来繁塔的建造飞快,只因这繁塔后期靠的几乎全是赵匡胤后人捐赠。
“这繁塔的地宫之内,封存的都是赵匡胤南征北战平天下所得的金银财宝。赵光义虽知晓此事,但繁塔乃佛门圣地,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况且财宝是死的,只要他皇位稳妥,这繁塔也不足为惧。
“可惜这世事无常,谁又能知赵光义虽篡夺了赵匡胤之位,可到了南宋,除了赵构和赵旉,其他皇帝又都是赵匡胤的血脉了呢?兜兜转转,因果轮回。可惜南宋已失汴京,赵匡胤的后人即便知晓这繁塔之下埋有富可敌国的宝藏,也无法开启。
“后来,这传言在千百年间曲折流传,逐渐失去真意。到了明朝年间,那朱元璋也只知晓繁塔与王气有关,铲平了四层塔,却不知这繁塔地宫里埋藏的秘密。
“而老夫我在这里守了一千多年,终于见到了有缘人。”
中年男子慷慨激昂地说完长篇大论,自觉十分引人入胜,却发现站在厅堂外面的年轻人连神情都丝毫未变。他收起了笑容,用更具诱惑力的语气问道:“小兄弟,这宋太祖的宝藏,你就一点儿都不心动吗?”
老板定定地看了这中年男子片刻,终于抬腿向厅堂的方向走了一步。但他真的只是走了一步,在中年男子期盼的目光中,停在了厅堂和甬道的分隔线外。
中年男子几乎都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唇边的肌肉不自觉地颤抖着。他到底哪里露了馅?
中年男子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打算再游说一番,但对面的人却先于他开了口:“我就站在这厅堂之外,却未闻到一丝茶香。”
“呵呵,可能是那阳羡紫笋的茶香不甚浓郁。”中年男子调整了表情,微微一笑。“你自称是地宫的守护者,却直呼宋太祖大名,毫无尊敬之意。”
“那已是千年之前,皇帝如何?乞丐如何?不都一样是过眼云烟。”中年男子慨然一叹。
见这年轻人停顿了一下,中年男子以为说服了对方,喜意还未爬上眉梢,就被对方的下一句话彻底打散。
“一个唐朝之人知道宋朝之事,也是难得。”
“你……”中年男子震惊地睁大双目,掩饰性地摸着胡须,打算强辩。“这厅堂里的家具摆设宽大厚重、富贵华丽,都是唐时的风格。那月牙凳、曲足
香案等,都是有唐代特色的家具。这些都还可以说你是喜好古董,甚至连阳羡紫笋是唐朝的贡茶,也可以说你是喜大唐古风。但也许你就是不知道宋朝流行的家具摆设和宋朝风靡的茶叶品种。
“我猜得对否,李林甫李大人?”
中年男子神情一僵,随即眉宇间开始酝酿风暴。“李大人那番说辞编得倒是巧妙,只是宋太祖时期刚结束五代十国的割据,宋朝
皇族自宋太祖起就勤俭修身,皇陵穷得连盗墓贼都懒得光顾。你若说这是宋徽宗藏下的宝藏,我或许还会相信一二。宋太祖?他穷得很。”老板风轻云淡地说道。至于他是怎么猜到这中年男子身份的,这厅堂里唐朝风格的布置、对方身上朝服的颜色,再加上有资格在这影繁塔里的唐朝宰相,可能也就是李林甫了。
李林甫面沉如水地沉默了半晌,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嗤笑道:“啧,真是稀客,影繁塔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来新人了呢……”
老板垂下眼帘,用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塔,最初是供奉佛骨、佛像、佛经等物之处,慢慢地就有了镇压之意。《白蛇传》的传说之中,白蛇便被压在了雷峰塔下,永世不得超生。
而影繁塔里,镇压的都是有怨念的古董。在很久很久之前,时间已不可考,这里曾经被称为影狱。本来此地是建有一座繁台,而后起了一座繁塔,地下的影狱便被称为影繁塔。
老板也没有进过影繁塔,每次送古董来此,都是在特定的时间把古董放在繁塔的影子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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