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 章| 了尘缘孙膑归隐 说仁政孟轲游齐
第103 章| 了尘缘孙膑归隐 说仁政孟轲游齐 (第2/3页)
矮于鬼谷子,且有超越的势头。自四子出谷之后,到宿胥口购物诸事,就由他一人独揽。
玉蝉儿望到,远远迎上,从他背上取过竹篓,背在身上。
“蝉儿姐,”童子从怀里摸出一只油烙饼,递给她,“你尝尝这饼。”
玉蝉儿咬一口,笑道:“不会就买这一只吧?”
“共买三只,一只是我的,在我肚子里,这只是你的,另一只是先生的,怀里藏着呢!”
“味道美哩,你该多买几只!”玉蝉儿又咬一口,赞道。
“嘿嘿,”童子笑了,“我偷到艺了,赶明儿做给你吃,不是这味,不要钱!”
“你叫卖呀!”玉蝉儿笑了。
“嘿嘿,”童子笑了下,盯住她,“有个消息,蝉儿姐或想听呢!”
“是好事吗?”玉蝉儿歪头望着他。
“不好,也不不好。”
“咦?”玉蝉儿不再咬嚼了。
“不好是,庞师弟没听先生的话,终归是死在马字上。不不好是,庞师弟是败给孙师弟的,十年前我就料定了。天下没有庞师弟,或会安定些呢!”
玉蝉儿没有应他,只把脚步放快,沿山道如飞走去。
回到草舍,玉蝉儿闷坐一会儿,拿出琴,对着夜空拨弦。
琴音嘈杂、零乱。
那个除父亲之外第一个近距离看过她身体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琴声中,玉蝉儿心海深处浮出一系列画面:
——溪水里,玉蝉儿边洗边哼着小曲,溪边树叶突然发出一阵沙沙响声,玉蝉儿不无惊惧地护住胸部,缩回水中。
——玉蝉儿落落大方地走上岸,穿上衣裳,走到树丛里,捡起张仪的扇子。
——月光下、篝火边,张仪、庞涓滚作一团。玉蝉儿款款走出,纱巾滑落,现出赤子之体。
——庞涓的声音:……此前的庞涓虽有冒犯师姐之处,却无冒犯师姐之心。今后的庞涓纵有冒犯师姐之心,却再无冒犯师姐之处了。
——庞涓的声音:……今对明月起誓,庞涓此生若爱一个女人,就是师姐!
——庞涓的声音:……庞涓本是龌龊之人,不配师姐高洁之躯,但天地日月可鉴,庞涓挚爱师姐之心,真真切切。自今而后,庞涓无论身居何处,师姐但有驱使,庞涓唯命是从。若有背逆,天地不容!
——……
玉蝉儿的泪水流出来。
月入中天,透射进草舍的窗棂。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洞中传出,鬼谷子缓步走出,坐在他的席位上。
童子点燃松枝,草舍亮堂起来。
“先生,”玉蝉儿停住手,抹去泪水,看向鬼谷子,“庞涓没了,孙膑他……会回来吗?”
鬼谷子微微闭目。
“还有苏秦、张仪,他俩……还要斗下去吗?他俩会不会如庞兄、张兄……”玉蝉儿顿住话头,一脸关切地看着鬼谷子。
鬼谷子轻叹一声,看向童子,做个比画。
童子会意,走进他的洞中,抱出那只大棋盘,轻轻摆在鬼谷子面前。
鬼谷子盯住圆盘上的棋局,两道长寿眉一边一撮,恰到好处地斜横过去,搭在耳侧。一撮白须垂在颌下,搭在棋局上,从远处望去,如高山冰瀑。
气氛凝重。
玉蝉儿看向棋局。
棋局上纵横是道,白黑胶着,处处杀机。
“蝉儿……”玉蝉儿眼中出泪,半是呢喃,半是哽咽,“蝉儿好想让他们四个……四个全都回到这谷里,什么也不做……”
童子走到玉蝉儿身边,坐下来,握紧她的手。
鬼谷子闭上眼睛,吸了一口长气,良久,缓缓吐出。
舍外,浮云掠月,凉风过谷。
孙膑病了。
孙膑的下半身疼起来,一直疼到上半身,疼到心里头。
从马陵战后,孙膑的膝关节就开始疼。每疼一次,他的眼前就浮出一次庞涓,他的耳边就响起回荡在夜空中的庞涓的声音:孙兄……师弟先行一步了……你的膑刑是在下诬陷的,你我结义,在下欺你仅此一次!孙兄装疯一次,诈死一次,两番欺我,算是扯平了……今日之败,非战之力,是天意亡我……
再后是一连串的画面:
——平阳城里,庞涓一路追杀他,从城里追杀到城外。庞涓追上他,就在他完全绝望、殊死相搏时,庞涓却杀了自己的御手,放走他们父子。
——宿胥口客栈里,庞涓的脚解气地踩住那只捡金块的店家的手。——庞涓将几块金币交给他。
——庞涓与他在狱中同拜天地结义。
——从宿胥口购物回来,只要是二人抬物,庞涓总是让他走在前面,在歇下时,孙膑总会发现重量在不知不觉中移向了庞涓一侧。
——庞涓出山,河水边,庞涓站立船头,向他频频挥手。
——庞涓率疲弱之军,在黄池一举击败常胜将军田忌。
——庞涓一手建立大魏虎贲。
——庞涓踌躇满志地在他的大帐里讲述他要率领魏军力服天下的宏图大业。
——破庙里,在他装疯卖傻地捉虱子吃时,庞涓向他跪下,泪水流出。
——……
早晚想到这儿,孙膑就泪眼模糊,就会在三更半夜从榻上坐起,惊醒瑞梅。
这日夜间,孙膑再次疼起来,一直折腾到近明,方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朦胧中,孙膑大步流星地走在通往山道的路上。
到处是雾,孙膑看不清方位,也寻不到回谷的路,正自着急,雾里现出三个人影。
是鬼谷子、玉蝉儿与童子。
“先生,”孙膑激动,跪叩,半是哽咽,“弟子孙膑……回来了……”
鬼谷子缓缓走来,站在他前面的雾里,声音苍苍的:“回来就好!”
“庞涓他……”孙膑涕泪交流。
“他死了。”鬼谷子的声音。
“先生……”孙膑号啕大哭。
“孙膑,你这是要到哪儿?”鬼谷子问道。
“弟子要回家……”孙膑哭道。
“你的家在哪儿?”
“鬼谷呀!先生,弟子要回鬼谷,弟子要找先生!”
“你仔细看看,这儿是鬼谷吗?”
孙膑睁眼望去,四周茫茫一片,到处是雾,不见山,也不见路。
孙膑再看眼前,没有鬼谷子,也没有玉蝉儿与童子。什么也没有,只有浓浓的雾。
“先生——”孙膑大叫。
没有任何回应。
“先生,”孙膑站起来,声嘶力竭,“您在哪儿?您在哪儿呀,先生?我要找您,我要回家!”
依旧没有回应。
孙膑在雾里狂奔。
“先生——”孙膑边跑边叫。
“为师在这儿!”苍苍的声音响起来。
“先生——”孙膑激动万分,边叫边跑,“您在哪儿?弟子看不到您……”
“为师在云深不知处,汝心所及处!”苍苍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弟子来矣,”孙膑飞起来,边飞边扬手,“弟子来矣,弟子来矣——”
“先生?先生?”一个声音在孙膑的耳边大声叫道。
孙膑乍然醒来,坐起。
“先生,你做噩梦了!”瑞梅擦拭他额上沁出的汗滴。
“不是噩梦,”孙膑淡淡应道,“是我回到鬼谷,见到先生了。”
“太好了。”瑞梅急切问道,“先生他说什么了?”
“先生问我到哪儿,我说我要回家,我要回鬼谷。先生说,你看看,这儿是鬼谷吗?我一看,果然不是鬼谷,是白茫茫的一片雾,再看先生,不见了。我急了,我寻先生,我追先生,可先生不见了。我喊先生,先生说,他在我的心所能到达的地方。我循着声音追,我朝着天上的白云追,我飞起来追,我边追边叫,然后……”孙膑顿住,目光怅惘。
“云深不知处?汝心所及处?”瑞梅闭上眼睛,喃声自语。
夜色苍茫,万籁俱静。
时光在一息一息中流逝。
“有了!”瑞梅冷不丁道。
孙膑睁开眼,看向她。
“先生,一定是那儿,云深不知处,汝心所及处!”
“哪儿?”
“东海仙山。就是那个雾锁云匿、若隐若现、游移不定、寻常人去不到的地方。”
“你指的是淳于前辈所讲之处?”
“正是。”瑞梅点头,一本正经,“你是公子虚呀,就该住在那种地方!”
“雾锁云匿,若隐若现,游移不定,嗯,还真就是我所梦之处呢!只是,”孙膑略顿,看向瑞梅,“淳于先生是讲给你一个故事,子虚乌有的事。”
“我信!”瑞梅语气坚定,“淳于子没有瞎讲,我专门打探过,这个地方叫蓬莱,在临淄东北方的大海上,有不少人看到呢,可美了!里面住的都是神仙,鬼谷先生——”猛地想起什么,“对了,先生不就住在鬼谷吗?我们进云梦山寻他就是!”
孙膑摇头。
“为什么?”瑞梅急道。
“先生不想让我们回去。”
“为什么呀?”瑞梅再问。
“雄狮一旦出窝,就绝了再回家的路。”
“若是这样,就去蓬莱吧!那儿有仙草,叫归心兰,说不定能治好你的腿呢!”
“归心兰是治心的。”孙膑笑了。
“那就一定还有别的兰!”瑞梅坚信不疑。
“就依夫人!”孙膑闭目有顷,应道,“夫人天明即可筹备行程,待我草就一书,交给苏兄就走!”
苏秦很伤悲。
连续几日,苏秦守在稷下的府宅里,谢绝一切拜访,整理纷乱的思绪。
自合纵以来,事件一桩接一桩,哪一桩都不让他省心。早在合纵之初他就晓得这是一条难走的路,但绝对没有想到它竟这么难走。
所有事件中,最闹心的是庞涓之死。
说实在话,庞涓该死。自出山到马陵,庞涓一直都在闹腾,魏国因他衰败,天下因他不宁。然而,这怨庞涓吗?他学的是兵术,做的是将军,将军不管治国,不管天下,管的只是打仗,只是战胜。说到底,庞涓输的是格局,是脾性。但纵观天下,又有谁没有缺陷呢?除却好战,
庞涓不失为一个可爱的人。从鬼谷到马陵,庞涓与他的每一次交往都很真诚,动歪脑筋的多是张仪,使庞涓走向死路的也是张仪。
想到张仪,苏秦心里又是一沉。先生收下孙膑,也收下了庞涓。收下他苏秦,也收下了张仪。然而,先生原本是不收庞涓与张仪的。
坚持让庞涓留在谷中的是孙膑,坚持让张仪留在谷中的则是他苏秦。
果然,他二人都不是省心的人。庞涓闹腾孙膑,张仪闹腾的是他苏秦。
眼下看来,先生真正是个高明的人,而他自己与孙膑则视物不清。先生早把一切看明白了,甚至为孙膑改了名字,但仍然未能避开结局。
治庞涓的是孙膑,治张仪的,难道真的会是他苏秦?想到庞涓的死,再想到张仪,苏秦的背脊骨里沁出一股股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让他更不敢想的是孙膑。
庞涓死后,孙膑垮了。苏秦真切地感受到,孙膑似是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精气神。想到哪一天他也有可能失去张仪,苏秦的心里就是一阵揪疼。
苏秦正自七想八想,飞刀邹禀报其师尊屈将子来了。
苏秦出迎,见屈将子已经坐在客堂。相互见过礼,屈将子也不多话,将所查明的田忌受陷来由细述一遍,苏秦瞠目结舌。
“公孙闬现在哪儿?”苏秦缓过神来,问道。
“旬日之前,田文带他到了田氏封地,薛城。”
“真没想到幕后会是田婴,”苏秦苦笑一下,“在下一直以为他……”
顿住。
“还有,”屈将子接道,“公孙衍不再隐居,到韩国去了,说是韩王要免去公仲相位,拜他为相呢!”
“甚好。”苏秦赞道,“有公孙衍在韩,韩国可无虞了。”
“再有一事,魏国太子极有可能是秦人所杀。”
苏秦震惊:“前辈如何断定是秦人所害?”
“太子死后,老朽验过太子的箭伤,断定他不是死于伤,是死于某种神秘毒药。老朽追查此毒,近日得知,此毒来自西戎,中原无解。”
“嗯,”苏秦赞同,“若是西戎之毒,秦人的确难脱干系。”心头一颤,自语,“难道是殿下不听张仪,被他——”摇头,“张仪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就老朽所知,”屈将子应道,“此事与张仪无关。秦地有墨者禀报,秦公在咸阳南山的大沟里设一处所,盘查极严,常见神秘人出入于中,成群鹰雕盘旋于空。秦国公室常去此处的是公子华,该处极有可能归他掌管。”
“南山?鹰雕?”苏秦不自觉地重复。
“就秦地墨者追踪,”屈将子略顿一下,盯住苏秦,“在此处出入的神秘秦人多与山东列国有关,其中魏国最多,楚国次之。”
“嗯。”苏秦断言,“这儿当是秦人的间者营地,看来,秦公并吞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矣。”
“从魏国太子之死看,秦国间者无所不用其极,老朽提请苏子当心安危!”
“谢前辈关切!”苏秦拱手。
二人正在议论如何防范秦国间者,信使上门,将一封书信呈交苏秦。
苏秦拆信看完,大叫:“邹兄,快,备车!”
苏秦一行快马加鞭驰至甄邑,在孙膑宅前停下。
家宰迎出,告诉苏秦,主公一家于旬日之前就走了,说是外出访友,并说给他留下一个包裹。
家宰带苏秦走进孙膑书房,果见案上放着一个包裹。苏秦打开,是两册竹简,一册是孙膑凭记忆抄写的《孙子兵法》,另一册是他自己写下的用兵体悟。
两捆竹简上另外摆着两条简,上写:苏兄,并张兄,见此简时,膑已携妻并子女往投云深之处,子虚愿境。祝二位相辅相成,心想事成。切切勿念。愚弟孙膑。
“云深之处,子虚愿境?”苏秦自语几声,猛地想起淳于髡讲给
他盗窃孙膑时为他起名公子虚的事,急问家宰:“军师是否往北去了?”
“正是,”家宰应道,“小人送至北门,望着车马走远,一直走到看不见。”
“有谁跟从军师?”
“没有别人,只有两个御手。对了,主公说是出个远门,选了最好的马,带了好多日用,将一辆驷马大车装得满满的,另一辆坐人。”
“邹兄,”苏秦转对飞刀邹,“换驷马,朝北,走马陵道,过高唐!”
飞刀邹换了驷马之车,精选四匹马,载着苏秦一路向北急驰,过马陵道后,在驿站处果然探到孙膑一行旬日之前在此歇脚,遂继续向北,沿途边走边问,凡是途中驿站,尽皆访出孙膑。
追踪十余日,苏秦换马三次,过临淄,沿淄水向北,至海边,再沿海边衢道向东,直达不夜邑。不夜邑是古代的莱国核心。莱国为子国,春秋时为齐所灭。此邑为莱子所置,因日出于东,此地迎日早,莱子名之曰不夜邑,沿用下来。
在不夜邑歇脚时,苏秦再次访到孙膑一家的踪迹,说是他们离开不过七日。十几日来,苏秦已经追回八日,看来孙膑一家走得并不急切。
因天色已迟,苏秦也赶累了,遂在驿站里歇过一宿,翌日天亮动身,继续往东追寻。
路况越来越差,途中还要涉过几条河道,苏秦又走四日,方才抵达目的地,芝罘山。
罘为屏障,芝即灵芝,芝罘山即灵芝环绕的仙山。在鬼谷时,苏秦读过《山海经》,还是孙膑推荐给他的。据《山海经》所载,有“大人”居于“蓬莱山”,“蓬莱山在海中”等句。“大人”即“仙人”,山上有各种仙草,大人食之不死。而要抵达蓬莱山,则必经由芝罘山。山不高,但深入大海,状如灵芝。海风朔朔,惊涛拍岸,碧蓝一望无际,从未见过大海的苏秦与飞刀邹皆被震撼。
四周无人,只有一片寂寞。
二人正在海边寻觅,飞刀邹急叫:“主公,看!”
苏秦望过去,远处现出两辆辎车,沿岸边滩头朝他们驰过来。
飞刀邹驱车驰向滩头,迎上。
车辆驰近,飞刀邹认出御手,果然是孙膑的车马。
然而,车中空空荡荡。
“军师他们呢?”苏秦急问。
“海里去了。”御手指向大海。
“几时出海的?”
“就刚才,约有一个时辰!”
“快!”苏秦扬手,指向前方,“带我们过去,到他们出海的地方!”
两个御手掉转车头,带他们沿沙滩驰回。
孙膑一家出海的地方到了,是一块巨大的礁石。
苏秦站在石上,看向海面。
海面茫茫,一片汪洋,莫说是船,连海鸟也没一只。
“苏大人,”御手甲指着远处,“我俩就站在这儿,一直望不到船影,才往回走的!”
“快,到山顶,点火,烧烟!”苏秦想到什么,飞奔上山,疯了般拨起枯树叶来。
飞刀邹与两个御手全都动起来,不一时,弄出一大堆树叶。
飞刀邹拿火绳燃着,火燃起来,烟升上去。
树叶越来越多,烟柱越来越大,越升越高。
“哪儿来的船?”苏秦看向两个御手。
“主公买的。”御手甲应道,“我们一到,主公就给我们金子,让我们买船,要最大的带帆的渔船。我们寻了两天,才买到一艘,连同两个经常出远海的渔夫,一共是三十金。今儿一大早,主公就让渔家将船划到这儿,从这儿出海了。”
“为什么不在渔家上船,非要到这儿?”飞刀邹问道。
“不知道,是主公要求的。主公让我们驱车沿着海滩走,走到这块石头上,主公说,就让他们把船开到这儿!”
苏秦从山顶望下去,果见那块巨石位置绝佳,面向正东,太阳初升之处。再看这地势,真就是状如灵芝,根植于陆地。
夜幕罩苍茫。
一叶带有三片帆的渔船在大海里游弋。
船篷里传出瑞梅的声音:“先生,我望到烟火了,从午时一直燃到现在。”
孙膑的声音:“是苏兄。”
瑞梅的声音:“天哪,苏兄他……竟然一路追到这儿!”
孙膑的声音:“唉。”
瑞梅的声音:“要不,我们回去吧?”
孙膑的声音:“既然出海了,怎么能回呢?”
瑞梅的声音:“先生……”
孙膑的声音:“夫人,我们的笙箫放哪儿了?”
瑞梅的声音:“在这儿呢!”
孙膑的声音:“我们吹一曲好吗?为先生,为大师兄,为蝉儿师姐,为苏兄,为张兄,为庞兄,为岸上所有的人……”
清静的海面上响起笙箫合奏。
星光灿烂,帆影渐远。
薛地无战事了,滕公松下一气,但孟夫子显然不想回家,依旧守在滕城,或游于野,或待于馆。游于野时,孟夫子喜欢一个人闲荡;若是待在馆中,主要就是应答弟子。
孟夫子在滕一住月余,陆续又跟来几个弟子,加之滕地也有闻名求学的,几乎天天都有新弟子上门。
孟夫子乐于享受这种弟子盈门的感觉。只要客人到访,孟夫子就会眉开眼笑,正襟端坐,悉心教诲。
这日错午,孟夫子正欲午睡,门外车马声响,一个衣裘之人款款下车,身后跟着三个侍从。弟子公都子出迎,见是腾文公的胞弟公子更,赶忙揖礼。
“夫子可在?”公子更略略回礼,指一下馆舍。
“夫子在。”公都子应道。
“禀报夫子,姬更有惑,求教于夫子!”
“公子请!”公都子礼让。
姬更也不客气,大步入内。三个仆从紧跟于后。
公都子跟至客堂,将公子更礼让于客席,入内禀报孟夫子。
孟夫子尚未入睡,前面的声音一一灌进他的耳里,待公都子进来,故意打起呼噜。
孟夫子睡觉一般不打呼噜,尤其是午睡,不过是小盹一会儿。这辰光听到呼噜声,公都子晓得是孟夫子不想见客,遂踅回客厅,抱歉地笑笑,报说孟夫子正在午睡,沏茶斟水,待以上宾之礼。
听闻公子更到访,万章、公孙丑诸弟子也都过来见客。
孟夫子睡足一个时辰,总算姗姗出来。
公子更起身施礼,孟夫子回过礼,走到主位,端坐于席。
“请问夫子,”公子更拱手,“在下有惑。”
“你是何人?”孟夫子道。
“咦,”公子更震惊,“在下是姬更呀,公子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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