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结局下
第十六章 大结局下 (第1/3页)
冰洞下三百米处,有些凌乱,一块巨石上有些砸碎的痕迹,孟扶摇目光闪了闪,再次奔上。
孟扶摇停了下来。
果然……是那个冰洞……
在没有看见这冰峰之前,她还能够自欺欺人骗自己天域中看到的一切,不过是阵法中常有的幻术,未必当真,当她看见这冰峰之后,她还在自欺欺人骗自己也许只是相似,毕竟这极北之地的雪山都长得差不多。
鲜血淋漓。
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身后战北野要扶她,她轻轻推开,仰头看着那洞。
一霎间她竟有些害怕。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手指紧紧蜷进掌心,指甲掐入,无声无息掐出月牙般的血痕,而这天边一线月色亦如血,照人心事殷殷。
她不再急若星火的飞奔,而是慢慢的,一步步的走上去。
一小截路,她走了半刻钟。
看见冰洞中的刑架。
却没有看见,想看见又怕看见的人。
刹那间她觉得那风穿过了自己的全身所有细胞,把所有的热血都换做寒冷,连心脏都被偷换,塞进了一把冰雪。
她怔怔迎着那风,心中比这一刻更冷的想着,这么冷……这么冷……
她看见了刑架上穿过的洞,看见刑架背后的锁链,看见刑架和锁链上层层叠叠凝结成冰的新血旧血,看见那斑斑驳驳无处不在的刺眼的红。
为她,受过的,一切。
良久,她伸出手,缓缓摸上了那红色的冰。
手指上的温度和泪水的灼热,将那些血冰慢慢融化,滴滴落在她掌心,她抱住那刑架,像是抱住那人的腿一般,脱力般的慢慢跪下来。
无极……无极……
你说你等我到来,定当备酒设席以待。
九仪大殿微笑承诺我美酒以待远客的主人在哪?
你骗我……你骗我……
她不再呼叫,不再疯狂,甚至不再出声,然而这般恸至无声的流泪,却拥有粉碎般的力量,令天地沉肃,不敢惊动。
很久以后,孟扶摇缓缓起身。
鲜血滴落,和原先那些血冰混在一起,孟扶摇漠然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不觉得疼痛——和这一刻内心里波涛汹涌铺天盖地的剧痛比起来,什么疼痛,都不再存在。
她的血从此留在这九天绝巅,和他的混合在一起,永不再分开。
那些被她化开的血色殷然,色泽鲜亮,孟扶摇低头看着,确定这是新鲜的鲜血。
那么现在,他去了哪里?
她按住心口,逼自己去想一些更重要的事,比如,他的真正生死。
孟扶摇十分平静的转过身,十分平静的不再回头,十分平静的,下山。
她上山时虽然如风如电,但还注意着收敛身形,下山时却十分自如,大大方方一路飘了下去。
战北野惊得电一般射过来,一把拉住她道:“扶摇,你——”
她一开口声音清亮,用上全部真气的声音悠悠长长的传开去,震得整个长青山脉都在不住回响。
这声音如此宏大,如此气势逼人,别说整个长青神殿,便是躲在长青神山下的一只老鼠,都会被震醒。
如果说在上接天峰之前她还步步小心,希望着能够在不惊动长青神殿的情形下救出长孙无极,现在长孙无极的失踪,却已经逼得她不得不大步向前,直面这个世界上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男人。
她昂着头,真力传音远远传开,从现在开始,她不再偷偷摸摸,她是堂堂正正来长青神殿拜山的人,是闯过四境的闯关者,至于有没有人要杀她,她不知道,她不管。
砰然一声巨响,那特殊材质制成无坚不摧的大门,被孟扶摇生生踹出个深达数尺的脚印。
这一脚,大抵也等于蹬在了长青殿主的脸上。
星光漠漠垂宫阙,华阁千层次第开。
道路尽头,巍峨大殿半掩云中,苍青色的殿宇庞大而壮丽,那些夹杂着淡淡雪气的云气,落如六角梅花,而云气深处,却又隐约有繁花若锦,桐云淡紫,在一色清冷的白中,绚烂的美丽着。
“殿主宣孟扶摇——”
孟扶摇却只讥诮的笑了一下,淡淡道:“架子摆得不错。”
地面洁白,一地碎玉流光,孟扶摇一路过去,将她沾满泥雪的靴子毫不客气的擦了个干净。
战北野也没有,他只陪在孟扶摇身侧,无论碧落黄泉,虽千万人吾往矣。
“来者何事?”长阶尽头,飘出一个苍青长袍的老者,以雍容空灵之姿,垂目下问。
那老者傲然道:“本座执掌夜叉部长老第七。”
“停住!”那七长老拂袖怒喝,脸色铁青,“我神殿允你进门,已是破例,怎可如此不懂规矩,长驱直入我殿教宗大殿!”
那七长老怒极,目光森然道:“你算什么贵宾,你这妖——”
突然传来一道淡淡声音,听不出年龄,也听不出情绪,更听不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似乎近在耳侧,也似乎远在天边。
孟扶摇看着前方大殿,目光平静,仰起的下颌坚定细致,在苍青色灯光的暗影里,像一柄秀丽而薄的玉刀。
“孟扶摇,此来何干?”
孟扶摇笑容讥诮,琅琅道:“来求殿主履行诺言。”
长青殿主的脸隐藏在暗影中,戴着眉目高古的黄金面具,金色镶黑边宽大长袍,目光比她还平静,他久久的看着她,那眼神既不像看着仇人也不像看着陌生人,倒像是看见一个自己深自厌恶的东西,挣脱了重重围困,不能甩脱的出现在面前。
孟扶摇挑起了眉。
老神棍果然还是很爱面子的。
更重要的是,她目光一闪——神殿上方的暗影里,长青殿主身后,突然冒出了个红红的秃头,鸡蛋皮一般圆润光滑亮光闪闪,笑眯眯宛如看媳妇一般看着她,正是曾经在扶风想要调教她,被她四两拨千斤一一打回,最后和她结成革命抢劫友谊的雷动。
这位倒是没见过,但是凭感觉,她想这应该是宗越那位和雷动颇有交情的师父,医仙谷一迭,想到宗越她立时呼吸一紧——他怎么样了?现在在哪?他师父既然也赶来了,他应该没事吧?
雷动和谷一迭都和神殿有交往,两人在五洲大陆也是极有威望的前辈耄宿,有他们在,公然赖账的事,长青殿主是做不出来的。
妖莲。
她还是回来了。
说什么离开五洲,说什么欲待回归,别说他不愿意送她走,便是送走她,谁能保证她不会因为哪次契机再次回来?到那时,他已不在神殿,难道便任这妖物再次毁掉神殿,搅乱世间?
如今他怎可让她再回到他身边,颠倒纲常,蛊惑众生?
那一日看见眉间惨青,他的心也瞬间化成惨青琉璃,落地铮铮。
有谁知道从祖师开始,长青殿主代代成魔?
这魔临终悔悟,将神力传给下代殿主,谁知道那已经半疯狂的力量,如一枚危险的利刃,潜伏在各代殿主命运深处,或早或迟,当各代殿主眉宇间浮现和当年祖师一般的惨青之色,成魔之日,便已不远。
他为此日日推算,等待着那妖物返生之时,她果然回来。
不过很好,她自己来了。
杀她,必须。
只要他在,只要长青神殿安然存在,穹苍永不消亡。
这些长青神殿数百年来的最大秘密,除了历代殿主,无人得知,他也永远不打算给任何人知道。
这样也好,处理得更干脆。
你有何要求?
有何。
孟扶摇一瞬间有些恍惚。
只为这一句——你有何要求。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错过这一日,不说以往辛苦全都付诸流水,从此之后也永无机会。
她确实在颤抖着,一直平静坚刚的姿态如静水中激起深流,那样的颤抖似乎从心底发出,震得全身血脉都在簌簌作响,她的牙齿上下相击,发出格格的细音。
雪白的医院……憔悴的妈妈……简陋的小屋……窗外的油菜花……
孟扶摇突然跪了下去。
然后她伏于尘埃,脸贴着冰凉的玉阶,在那样彻骨的寒冷和悲凉中,低声,却平静的道:“请放长孙无极。”
眼泪慢慢沁出,只有一滴,落在玉阶之上,深入玉石肌理,那一小块白色,便略略的深,像一块被烫破生命细胞,永久难愈的伤痕。
人生里,有很多比自己心愿更重要的东西,那些深爱和成全,那些宽容和放弃,那些牺牲和了解,那些轻易的抛掷和努力的争取,那些写在我一路血泪历程中的,永远闪烁光亮,照耀我一路前行的最可宝贵的东西。
我的人生是他们帮助塑造的,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我的路是他们用生命铺就的,我的伤痕,是他们以自己的心血做线,缝补弥合的。
那是映在我一生路途前方中的光影,看似轻弱无力,却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拂去。
她伏在阶上,短短几字,已经耗尽了一生中最大的力气。
长青殿主的语声里,也有了几分诧异,暗影中的目光,却更森冷了几分。
孟扶摇直起腰,盯着他,一字字道:“只、此、一、愿。”
孟扶摇晃了晃,却立即道:“救活他!”
“你不就是要我的命?”孟扶摇惨然一笑,站起身,双手一摊,“我换,可以吧?”
孟扶摇手一抬,一柄匕首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战北野僵在那里,面色惨白,全身衣衫无风自动,雷动皱眉看着,谷一迭却突然轻轻叹息一声。
长青殿主深深看着她,这女子一脸决然毫无怯懦,他放出自己神力威逼,也丝毫不能令她改颜,唯因如此,更不能留。
他手一挥,身后大殿某处突然光明一亮,现出杏黄丝幔,丝幔后一座金色八龙宝鼎,鼎在支架上缓缓旋转,每条龙都大张着狰狞巨口。
“我去选!”身后突然一声大喝,战北野拔腿就向上奔,“我代她受!”
战北野怒气填胸,唰一声掉转剑光,招呼都不打便向长青殿主当头劈下。
雷动一伸手接住战北野,对他使个眼色,嗡嗡嗡的道:“我说殿主,不要欺负人家太狠,不然俺也看不过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长青神殿这边毫无错处,雷动等人也无法出手,孟扶摇笑一笑,望向战北野,轻轻道:“陛下……你很好……不过……对不起。”
扭头那一霎,一滴水珠划过飞快的弧线,落在殿周的楹柱上。
战北野以为自己这一生已经足够伤心过了,那些尊荣却寂寞的日子里,静夜中徘徊踟蹰的刻骨思念,那些在追逐中逐渐了悟的绝望,明知追逐是痛却也不惜痛上加痛的时刻加深的心伤。
扶摇……
你从未亏欠战北野。
……我只害怕你,不幸福,不快乐,活得不够福寿绵长。
孟扶摇掉开眼光,轻轻笑了笑,步伐轻快的拾阶而上,在金色鼎前站定。
她想了想,问:“我要付出我的东西,但是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会履行诺言,不会让我白白牺牲?”
“我从不相信神棍。”孟扶摇答话比他更冷。
“本座以长青神殿存续及永恒尊荣立誓,”半晌他抬手,手指按在九仪大殿殿门前飞龙双目上,“定当履行诺言,若有违背,身当万殛之苦,永堕混沌地狱。”
目光瞟过长青殿主的脸,再对某个方向看了看,她若有所悟,突然讥诮的笑了笑。
选项没那么温柔的。
“嗯?”长青殿主面色淡金,眉宇间青气升起,一明一灭,看起来很有几分诡异。
“你怎可出尔反尔!”长青殿主眉毛一竖,“我要你血何用?”
“轰!”
天地间突然灿开红莲若火!
两声巨响同时响起,伴随着两道亮光刹那席卷大殿,刚才还朦胧一片的大殿瞬间大放光明,照见同时闪现的翩然人影。
一个是帝非天,一掌轰掉九仪大殿,既凶神恶煞又风姿优雅的闯了进来,另一只手拖拖拽拽很多人,不让他们走也不让他们近身,口中犹自轻松笑道:“算你聪明,没上了这厮恶当。”
孟扶摇不认识这些人,雷动却看得有些嫉妒,这个帝非天实在神异近妖了,以一人之力,便缠战了长青神殿的大部分天王长老!
却还有一截金光未灭,直袭孟扶摇胸臆间,孟扶摇大仰身倒飞避过,身姿飘然若无物,然而那金光突然一分千条,栅栏般将她笼罩,孟扶摇手指一甩,五指若莲红光闪耀,将那金色栅栏弹灭,却仍有其中一条,神出鬼没击上她左臂。
满殿的人都震了震,连帝非天都偏头看了看。
人生里不能和强敌一战,该是多么遗憾的事!
战北野立即将一直缩在他肩头的金刚给扔了出去。
他脸上青气连闪,变幻得甚是可怖,但此时正是混战一团,无人注意。
“阿修罗王,摩呼罗迦王!”一直和帝非天对掌的蓝衣男子迦楼罗王大喝道,“那是巫神真魂,务必杀之!”
摩呼罗迦王声音大得好比打雷:“雷动,谷一迭,你们竟然助纣为虐!”
他站在那里,门板一样宽厚的身材,正好挡了路。
帝非天眉毛一扬,和迦楼罗王一直抵着的手掌突然一动手指,随即笑道:“爷给你玩个新鲜的。”
随即抬眼看雷动和谷一迭,道:“喂,给爷护法。”
谷一迭秀眉皱起,看雷动一眼,淡淡道:“你总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迦楼罗王皱眉看着准备和金刚合魂的帝非天,心中思量着该如何打算,殿主师兄利用他拖住帝非天的用意,他何尝不知道,如今圣主失势,神殿八部和诸长老,除了掌夜叉部的七长老外,和天龙两部之外,大多都已经私下向他效忠,他又何必不珍惜自己,伤损实力,和帝非天等人战个你死我活?
至于好战的帝非天嘛……想办法引他去缠战师兄好了。
雷动却十分郁闷的翻白眼——还以为有场大架要打,没想到这么阴阳怪气,真是有生以来打过的最没劲的架……
帝非天这边架打得诡异,孟扶摇那边却步步危机。
金鼎掷出被长青殿主一袖所化,瑞气千条射伤她左臂时,孟扶摇便知道,她还是不是他对手,不仅她,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
何况还有神殿八部,还有一直没有出手的七长老。
这个时节,大宛军队,想必已经踏上了穹苍国土了吧?
足矣!
刚才她准备将手伸进那龙口之时,突然听见极其细微的一声声响,那声响虽然不是什么言语,但是来得怪异,不知怎的她心中一紧,没来由的就停了手。
他是因为重伤不能出现,还是别的原因?
长青殿主更冷的看着她。
他气息锁定孟扶摇,突然抬手一抓!
那团团收紧的真气,似要将孟扶摇裹在其中,攥紧,捏死!
赤红的长剑虹彩漫越,一剑横挑!
玉白十指为微光摇曳,拦空一斩!
两人都一惊,目光一对刹那大力扭身,错身而过时各自一个踉跄,退后三步。
长青殿主却露出惊异神色,他原以为这一招是可以让那两人立即送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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